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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把钱当真,钱就是用来玩的,谁有水平,钱就留在身边多玩几天;
没有,就少玩几天,反正钱是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的。”
说这番话的人,前段时间又闷声干了件大事。
这次,他再度豪掷个亿“玩玩”,准备在福建打造一所创新型高校,名为“福耀科技大学”。
图:源于网络
和其他富豪、商业集团投钱建办民营学校不同。
同是私人出资,福耀科技大学的定位却是公办性质。
也就是说,即建成后,直接交由国家管理做主,完全放弃资金回笼和未来盈利的打算。
真金白银的个亿,妥妥的“有去无回”。
可提起他的名字,很多人的第一感觉,是陌生。
他叫曹德旺,今年75岁。
图:源于网络-曹德旺
是福耀玻璃集团的创办人和董事长。
而福耀集团,则是目前全球最大的汽车玻璃专业供应商。
引用*在《开讲啦》节目当中的一句话:
“马路上跑的汽车,每五辆车里面,有四辆车的玻璃,就是出自他的工厂。”
因此,曹德旺也被称誉为“玻璃大王”。
一位年逾古稀的成功企业家,为何要费钱费力干起建学校的事?
但如果试着认真地去了解一下曹德旺的经历和为人,就会发现:
从无到有,从不足到领航,偏要做和别人不一样的事情。
“天生反骨”本就是曹德旺的人生底色。
2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到9岁才拥有自己名字,连小学学历都没拿到的放牛娃,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中国汽车玻璃制造界的第一人。
时间倒回到年。
一个叫曹何仁的小伙子奉母命回家乡福清娶亲。
娶亲的对象叫陈慧珍,是福清当地的有名地主千金。曹家也是福清的名门望族,两家正好门当户对,成通婚之好。
他们便是曹德旺的父母。
据说曹家人生来就有经商的本领,曹父还曾是上海著名永安百货的股东之一。
图:源于网络-上海永安百货旧照
如无意外,曹德旺本应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
可曹德旺降生在年的5月,正值上海滩时局最为动荡之际。
父亲曹何仁当下做了个决定:举家从上海回乡下福清避难。
他买下了一艘货船,将这些年经商所得的家财珍宝悉数运回,自己带着家人选择乘邮轮回去。
怎料货船在途中被风浪打沉,曹家所有家产瞬间化为乌有。
走投无路的曹父,只能孤身外出谋生,留下妻子一人在乡下艰难地抚育六个孩子长大。
这一去,便是十年。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小儿子取名。
襁褓里短暂的好日子,曹德旺没有印象。
只记得懂事以来,住的是破陋的房舍,吃过的是花生壳磨成粉的馒头,硌得肚子疼。
贫穷,挨饿,劳作。
好不容易等到9岁时,母亲陈慧珍借来5毛钱供他上小学,才有机会识字读书。
连名字都是那时候找村里的长辈临时给起的。
图:源于网络-曹德旺
可是在学校里,因经常没缘由地被老师冤枉责罚,曹德旺受尽班里同学的奚落嘲笑。
他性子拗气不过,终于有一次趁着老师上厕所时,撒了泡尿在他身上“报复”。彻底把人给得罪狠了,也没学可上了。
14岁的曹德旺,辍学成了一名放牛娃。
他一边跟着久别回家的父亲做贩卖水果烟丝的生意。
一边捡来哥哥已经读过的书带在身边,抓紧一切空隙时间自学。
为了能够尽快识字,曹德旺帮人割了4年的马草,第一年攒了8毛钱,给自己买了本《新华字典》,后面又买了本《辞海》。
“有了这两本书,只要是印有字的纸,我都会拿起来学。”曹德旺说。
没多久,曹德旺逐渐意识到,自己与父亲的不同。
“在我看来,父亲虽然聪明,也会做生意,但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所做的事,*府不认可不支持,根本没有前途可言。”
他决定要自己独立出去,去做*府允许做的事,真正赚钱的买卖。
此后,他种过白木耳,当过水库车间修理工,果苗技术员。直到30岁时,进入到了福清高山镇玻璃厂当采购员。
这份工作,是曹德旺命运的拐点。
从此他的人生和“玻璃”二字,结下了不解之缘。
曹德旺少年时的“反骨”,是被迫辍学不自弃,拒绝走父亲的旧路。凭借着读书识字,重新开辟自己的天地。3
一开始,负责这间乡镇小厂的采购,可并不是什么香饽饽的差事。
厂里员工大多是镇上干部的亲戚家属,干活办事不上心。投产的水表玻璃产能低下,年年亏损。
连镇领导都心灰意冷,决定把玻璃厂转给曹德旺私人承包。
曹德旺求之不得,他深知,水表玻璃肯定有前途,不过是人在掉链子。
果然,他一接手,开除了几名“气大活少”的员工,就顺利把玻璃厂给“整活了”。
水表玻璃厂的生意蒸蒸日上。
图:源于网络
直到某一天,一次偶然的对话,曹德旺毅然决定,自己要转型做汽车玻璃。
有一回,曹德旺去武夷山游玩时,给母亲挑选了一根拐杖。
拿着拐杖坐车的时候,司机警惕地看着他说:“把你的拐杖拿好,要是碰坏了汽车玻璃,你可赔不起。”
曹德旺心想,自己不正是天天和玻璃打交道,玻璃的贵贱价值,还有比他更清楚的吗?
他多嘴问了一句,“不就一块玻璃,能有多贵。”
司机说:“车上的玻璃都是外国进口的,单一块前挡风,就得块钱。”
曹德旺彻底惊呆了。
他问:“为什么这么贵啊?”
司机答道:“因为没有国产的。”
没有国产,就意味着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就等于任人揉捏。
看着满大街不少车子的玻璃破了,还只能用胶纸贴着应付着跑,曹德旺下定决心:
“没有人做,我来做!我要为中国做一片属于自己的汽车玻璃,让所有中国人都能用得上的,用得开心、用得安心。”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决定转型做汽车玻璃后,一个真正的难题横亘在曹德旺面前。
图:源于网络-曹德旺与工人
和做巴掌大的水表玻璃不同,做汽车玻璃真是个纯靠技术的活。
防磨耐热隔音、抗压挡风、保证能见度等基本要素都要一一考虑在内。
曹德旺的工厂,一没有成熟设备,二没有专业人才。如何能做出一块合格能用的汽车玻璃?
他先是花了2万元,跑到上海的耀华玻璃买下一套旧设备的图纸。但依旧找不到人能完整把机器复刻制造出来。
最后没有任何办法,曹德旺只能拿出全副身家做抵押,向银行贷款了万元,从芬兰引进了一批最先进的生产机器。
再从全国各地搜罗不同方向的技术人才,经历无数次实验攻关。
终于出炉了第一块中国造的汽车玻璃。
定价却仅是进口汽车玻璃的1/4。
很快,国外同类的汽车玻璃产品在中国市场上再也没有了销路,汽车制造厂商也逐渐认准一个中国品牌——福耀。
曹德旺青年时的“反骨”,是排除万难,必须让中国汽车玻璃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
图:源于《福耀集团宣传片》
4
年,福耀玻璃厂成为了福耀玻璃有限公司。
有人曾问曹德旺,福耀为什么不拓展一下别的业务?
曹德旺淡淡地笑着回应:“跨出汽车玻璃就是跨行业了。”
还调侃自己说:“全国人民都知道我最笨,做了几十年,只做一片玻璃。”
而正是这“最笨”的人,把一片只供汽车使用,长宽高不过百来厘米的玻璃板子,真正做到了极致。
所以,我们看到:
能使雨水完全不沾表面的憎水玻璃,是福耀研发的。
能快速去除雨雪雾霜的加热玻璃,是福耀研发的。
能显示车况信息的HUD抬头显示玻璃,还是福耀研发的。
……
直至到如今,因为福耀玻璃的存在,中国汽车玻璃进口的比例基本为0,而这个数字,曾经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这句话在曹德旺的身上,也得到了验证。
之前几名被他开除的干部家属员工,眼红曹德旺的玻璃厂越做越成功,钱也越赚越多。
他们联合状告曹德旺偷税漏税,甚至试图贿赂官员。
厂里所有的账本发票被收缴,各级领导约谈曹德旺,连中央都给惊动了,派税务局的人轮番上门彻查。
结果发现,数目果然有对不上的地方。却不是曹德旺少缴了税,反倒是多交了款,*府还得给福耀退回来。
所有谣言和诬告,都在曹德旺的正气自持下消散。
“我没有收过一盒月饼,也没有送过一盒月饼。”
“我做工业追求阳光下的利润。”
这两句话,曹德旺践行了一生。
内部风波好不容易平息了,外部纷争又起。
随着福耀的汽车玻璃日益受到外商的青睐和欢迎,得以大量出口国外。
图:源于《福耀集团宣传片》
年,美国商务部看准时机,立即以“倾销”的罪名起诉福耀,责令对福耀玻璃加收倾销关税。
正是中国刚刚加入WTO的时候。
正是国内企业对国际贸易规则两眼一抹黑的时候。
遇到这样的情况,中国企业站着挨打,或退避三舍是常有的事。
连当时的福耀高层都说,最佳的方法是不应诉。
理由有二:按成本论,福耀玻璃内销的利润远比外销高;按结果论,跟美国打官司,公司风险和负荷会超重,且胜负难料。
但曹德旺不肯。认为这场官司必须得打。
“卖不卖玻璃是小事,但绝不能黑白颠倒、事实不分、被人弱肉强食。我们是否应诉不仅代表自己、代表企业、代表一个行业,更代表了国家……”
他一纸诉状把整个美国商务部告上了法庭,足足和美国对峙了三年,单诉讼费就耗了起码一亿。
最终裁定美方败诉,福耀赢了,成了中国企业反倾销胜利第一案。
图:源于《局面》节目
为全中国的民族企业争取合法权益树立了典范。更是向世界证明了,中国企业,经得起考验风浪。
中年曹德旺的“反骨”,是不逃税不行贿敢抗争,写就中国企业家的良心和格局。
顶飞凤飞飞飞凤飞飞飞飞飞飞凤飞飞飞凤飞飞飞凤飞飞凤飞飞飞飞们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11
一大早,顾见骊在当铺门外等了好久。她手里捏着一支双蝶流苏步摇,也不知道因为过分用力还是因为天寒,纤细娇嫩的手指白森森的。
寒冬腊月折胶堕指,枯寒街巷里,她玉软花柔。一阵寒风虐过,吹动她单薄的襦装紧贴细腰,柳亸花娇、娉婷袅娜。勾得街头巷尾里一双双眼睛望过来。
“吱呀——”
当铺沉重的木门从里面拉开。顾见骊捏着母亲留给她的最后遗物,细步迈进门槛。纵使万般不舍,父亲还等着救命的药。
街头巷尾中有了议论。
“武贤王可是咱们大姬唯一的异姓王,昔日多风光呐。如今……啧啧。罢爵抄家打入天牢,要不是正好赶上太后喜寿大赦天下,他早就……”男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另一个人笑嘻嘻接话:“如今他也是吊着口气,早死晚死的有什个区别。”
几人幸灾乐祸,似乎忘了当年武贤王得胜归来时,他们也曾喜气洋洋跪地叩拜,高呼战神。
“可惜了安京双骊……”男人叹了口气。
武贤王的一双女儿名中皆有“骊”字,因其美貌,并称安京双骊,名动天下,是整个永安城的男人们不可企及的苍穹皓月。
“听说已经出嫁的姐姐顾在骊三年无所出,如今赶上这事儿,不知道会不会被休弃。妹妹顾见骊和广平伯府的三郎早先有婚约。这门亲事,原先是破落宗亲高攀武贤王,可如今看这情形,这婚事恐怕也是要吹了。”
另一人质疑:“不能吧?这桩婚事可是圣上赐婚啊!”
……
顾见骊没有听见那些人的议论,她也不在意。这三个月她已经听够了。她在当铺换了钱,又去药铺抓了药,忍着不怀好意的各种打量,匆匆赶回家。
顾家四口如今住在一处忠仆让出来的简陋农家小院。那院落是真的小,整个院落没有顾见骊曾经的闺房大。一共两间屋,父亲、继母母子三人挤在一屋,顾见骊自己住一间。她住的那一间还是曾经的厨房改的。院子逼仄狭小,几无落脚之处。
顾见骊刚走到巷口,就听见嘈杂的争执声从家中传来,继母陶氏的粗嗓子格外刺耳。顾见骊一手抓紧了手里的药,一手提着裙子,疾步往家赶。
“你们广平伯府一窝子又怂又坏的势利眼!怪不得落魄到这步田地。当初眼巴巴求着咱家姑娘嫁过去,现在跑来落井下石!欺负我男人躺在床上,你们会遭报应的!”陶氏又哭又嚎。
赶到家门口的顾见骊听见陶氏的话,心里顿时一惊。难道是广平伯府来退亲了?
顾见骊眸光微凝,然后暗下去。她咬唇,淡粉的唇瓣上显出月牙的白印子。
小院门口堵了很多看热闹的人。院门关着,看不见里面的情景,看热闹的人一个个竖着耳朵听热闹,见顾见骊回来,都让开了些。
顾见骊刚一打开院门,看热闹的人群伸长脖子往里面望。
坐在地上的陶氏一骨碌爬起来,端起身旁的一盆污水朝门外泼去:“看什么热闹!再看挖了你们的眼!”
她又骂了两句,抓着门口的扫把赶人,一直赶到巷口。
广平伯府来的人是宋管家,后面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两个用红绸缠绕的箱子。
顾见骊望着那两个箱子上的红绸,有些不解。
宋管家对着顾见骊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礼:“见过顾二姑娘。”
顾见骊还记得宋管家上次见她时谄媚的脸。
“顾二姑娘,老奴是来送聘礼的。三日后便是*道吉日,到时花轿来接您。老奴提前祝您和五爷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顾见骊猛地抬头,潋滟秋眸中满是震惊。
她垂首低眉时已是美如画,她抬眼望着你时,又是另一种惊艳。
宋管家愣住了。他自是知道安京双骊的美名,可顾见骊不过十五岁,是还没完全长开的年纪。宋管家一直认为顾见骊逊于其姐,今日方知大错特错。倘若再过两年,顾见骊骨子里属于女人的媚意流出,不知要何等倾城色。
如今顾家沦落至此,顾见骊早就做好了被退亲的准备。她原以为广平伯府的人是来退婚的,可怎么也没想到是给姬五爷送聘礼的。
姬五爷……
顾见骊垂在身侧的手忽然颤了颤指尖儿。
她没见过姬五爷,可是她知道这个人。整个大姬王朝无人不知姬五爷。那是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恶*。
顾见骊不敢置信地惶惶向后退了一步,问:“这是什么意思?”
宋管家的声音软上几分,压低声音:“顾二姑娘,老奴给您交个实话。如今你家这个情景,说不定哪日陛下再究,可是连累九族的罪。我们三郎怎么还敢娶您。”
顾见骊脸色微白,她忍下心里的难受,问:“何不退婚一了百了?”
“那可是圣上赐婚。”
顾见骊不解,不能退婚却能换嫁?这不同样是抗旨?
宋管家笑了:“五爷名昭,三郎名绍。这……圣旨上不知怎么滴了一滴墨。”
“私改圣旨同样是死罪……”顾见骊声音微微发颤。
顾见骊望着宋管家脸上的笑容,她忽然就懂了。
——可恐怕是宫里的意思。
陶氏回来了,她两步冲进小院,把顾见骊拉到身后护着,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宋管家,愤愤道:“谁不知道姬五爷熬不过这个冬,连棺材都做好了!这是等着拉我们二娘陪葬呢!我们二娘死了日后牵连不到你们,又保了颜面,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你广平伯府不敢抗旨,我顾家敢!回去给那一窝势利眼送个话,今日是我们二娘休了姬玄恪那个混蛋!”
陶氏嚎着嚎着又哭又笑。
“都是怂蛋!全都是!”
顾见骊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平复下来,她蹲下来,掀开箱子。
两块布,一袋米一袋面,还有五十两银子。
若顾家还是昔日光景,不管是给姬五爷还是给姬三郎提亲,断然不会只有这些东西。还真是故意羞辱人。
不过顾见骊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她摩挲着银子,心想:这人早两天过来就好了,那她就不用当了母亲的遗物。
这门等于赔命一样的亲事——顾见骊点了头。
“麻烦宋管家回话,这亲事我答应了。”
“不行!你个糊涂的!”陶氏气得把顾见骊拉起来,她往前迈出一大步,挡住继女,撸起袖子打算骂个痛快。
“母亲。”顾见骊轻轻喊了一声。
陶氏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她嫁来顾家七年,知道两个继女都不喜欢她,这是她头一遭听到这个称呼。这三个多月里她所有的体面都没了,她像疯了一样硬撑着,此时心里却窝了一汪水,又酸又涩。
宋管家脸色变了又变,对顾见骊这么爽快答应十分意外。犹豫片刻,想起老夫人交代的话,他堆起笑脸,说:“这就对了。如今这境况,有了今日未必有明日,能捞一个是一个。”
顾见骊眉目不动,疏离淡然,没有接话的意思。
宋管家讪讪。
趁着陶氏愣神的功夫,宋管家忙带着两个小厮匆忙离开。
狭小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下来。陶氏忍了泪,说:“你这是何必?广平伯府这么做就是故意羞辱人,等着咱们主动抗旨拒了这婚事。咱们家如今背着死罪,也不在意多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了!我知道你这孩子是急着用钱救你父亲,可是生钱的法子多的是,何必让你这孩子用命来换?你绣绣帕子,我拿去铺子卖也能赚来钱……”
顾见骊垂着眼睛,她声音又低又小,却带着执拗:“都说人证物证具在,可是我不相信父亲是那样的人。逼我们抗旨的不是广平伯府,而是宫里。若我们抗旨悔婚,才是中了计,那样我们就活不到父亲洗刷冤屈的时候了。五十年是活,十五年也是活。宁肯我一个人死了,也不愿整个顾家担着污名地活。”
顾见骊抽噎一声,拼命忍下泪来。
“再说父亲的伤不是这些廉价药能医好的,更何况我们连买劣药的银子也没了。父亲的身子等不到我们靠绣帕子赚钱。这五十两银子倒是能暂时应急。”
陶氏张了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来。她知道自己愚笨,竟是没看透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墙头忽然一阵骚动,似有砖块掉落。顾见骊和陶氏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脑壳从墙头一点点冒出来。原来是街头赵家的赵二旺爬上了墙头。
“听说你们家现在缺救命的钱?”赵二旺垂涎的目光扫过顾见骊,“陪哥哥一晚,文钱,干不干?”
“我砸死你个脏癞子!”
陶氏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直接朝赵二旺砸过去,追过去骂。
石头正好砸到赵二旺的脑袋,赵二旺尖叫了一声,直接从墙头跌下去。他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后悔了随时来找我!”
顾见骊淡粉的樱唇微阖,极浅极浅的一声叹息声散尽,一抹浅笑掬在她的唇畔,她轻声说:“即使留下也没什么好结果。”
陶氏心里“咯噔”一声,不再想着追赵二旺,回头望向顾见骊。就算穿着农家破旧的粗布衣裙,也未曾失了她半分丽色。她的母亲当年便是祸水,如今她和她的姐姐皆是娇妍而绽,竟出于蓝而胜于蓝。
——花容国色。
她的这张脸,就是祸害。
陶氏从脚底开始发寒,寒意迅速蔓延全身。她隐约明白自己再怎么用泼辣撑着,如今恐怕也没能力护住这个孩子。
☆、第章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修了第一章,凌晨2点之前看过的小可爱需要重新看一下~
第2章
陶氏心里憋得慌。为如今的境况憋得慌,也为人情丑陋憋得慌。想起顾敬元犯的罪,心里更憋得慌。顾敬元犯的罪是奸-淫骊贵妃。
晚上,陶氏给顾敬元掖被角,听见顾敬元的呓语。她凑过去,隐约听见一个“骊”字。陶氏知道他在念他的发妻。
顾敬元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崇拜的英雄。是她不管不顾贴上来做人继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顾敬元对发妻的深情。她也一万个信任顾敬元的人品,笃信他做不出欺凌女子的恶行。
可是……骊贵妃是顾敬元发妻的妹妹,五官轮廓极为相似。
陶氏心里一颤,忽又不确定了。
不能多想,也不敢再多想。她抹了眼角的湿意,敲开里间顾见骊的房门。
顾见骊抱膝坐在床上,下巴搭在膝盖上。在昏暗的小屋子里,瞧上去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偏着头,抬眼望向陶氏,然后拍了拍身侧的床,请她过来坐。
陶氏忍下心酸,挨着她坐下,努力扯出笑脸来,一边瞧着顾见骊的脸色,一边用试探且讨好的口气,说:“我就是想过来跟你说说话,不吵你吧?”
面对外人的时候,陶氏没在嘴上吃过亏,可一对顾家父女三个,她就变得有些口拙。大概是自认身份低,自卑作祟。
顾见骊将手搭在陶氏的手背上,陶氏望着交叠的两只手有些不自在。
“谢谢您。”顾见骊开口。
陶氏慌慌张张地:“这、这说的什么话……”
顾见骊含笑摇头,温声细语:“见骊小时候不太懂事,对您不够敬重……”
“没有的事!胡说!”陶氏忙打断顾见骊的话。陶氏很理解两个继女,谁又能发自内心喜欢继母呢?更何况这两个继女往年只是对她冷淡疏离些罢了,谈不上不敬重。
母女两个相视一笑,有些话也不必再说了。
陶氏宽慰顾见骊:“有的半死人叫喜事一冲,这病就好了。我们见骊从小到大运气都不错,你这婚事几经波折,最后阴错阳差嫁给姬五爷,也未必不是一种缘分。说不定你真的能冲去姬五爷身上的病气,嫁过去第二日啊,姬五爷就生龙活虎了!”
顾见骊是不太信“冲喜”这说法的,只是陶氏安慰她,她也不想陶氏过分担心,所以她笑起来,顺着陶氏的话,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承您吉言了,不过我只盼着姬五爷一直吊着口气半死不活就好,他可千万别生龙活虎。”
她眉心微蹙,难得带出几分十五岁小姑娘的娇憨来。
陶氏一怔,问:“你这是怕他?”
顾见骊反问:“有人不怕他?”
“这……”
想起广平伯府里这位半死的五爷曾经干的行当,陶氏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劝慰顾见骊。别说才十五岁的继女,就算是她面对面见着姬五爷也是要两腿打颤的。
顾见骊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打了个寒颤,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音:“我听说杀人太多,死后是要被恶*缠着的。他杀了那么多人,若死了,我被拉去陪葬,岂不是一并也要被无数恶*缠着?”
顾见骊脸色越来越白,忐忑发颤。全然没了先前的冷静自若。
陶氏知道顾见骊是个行事无畏的,可偏偏怕*。她正想着怎么安慰她,忽见顾见骊又舒了口气。
“我怎么忘了,他杀过那么多人,死后也会变成最厉的厉*!其他的恶*定然不敢缠上来……”
顾见骊声音低下去,语气里带着犹疑和恐慌。
“见骊,别乱说了。这世上根本没有*!”
顾见骊没吭声,还陷在自己的假想中。陶氏急忙开口,阻止她胡思乱想再半夜做噩梦吓哭。
“见骊,咱们还没到绝境。只要还活着一日就有希望。别说姬五爷未必会立刻病逝,就算他病逝了,你也未必要跟着陪葬。路是人走出来的,法子也是人想出来的。咱们顾家人永远都不会垂头丧气,失了斗志。”
顾见骊点点头,不想让继母再为她挂心。
可是她心里却在胡乱猜想着,不管怎么说,她也算嫁给了姬五爷,嫁过去之后说不定在他死前还要照顾他两日。到了阴曹地府,他看在她曾照顾他又为她陪葬的份上,兴许会罩着她,不让那些恶*纠缠?
可是像姬五爷那样冷血阴翳的人,又哪里知道感谢别人?说不定第一个吃了她的,不是别的小*,正是姬五爷这只厉*!
顾见骊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她身陷阴曹地府,周围全是恐怖丑陋的恶*。她跑啊跑,不小心摔倒了,一抬头看见九头六臂的姬五爷,姬五爷把她拎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声把她给吃了!
顾见骊惊醒,冷汗淋漓,湿了衣衫。
“阴曹地府实在太可怕了……”
她双手合十,诚心祈求,求姬五爷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可也别醒过来,最好一直这样半死不活,吊着口气。
顾见骊轻轻咬唇,自责盼着姬五爷不要恢复健康实在有些不善良。可一想到姬五爷的凶名,她咬咬牙,自私地原谅了自己。
三日一晃而过。
顾在骊坐起来,潋滟凤眸里一片清朗澄澈,毫无半分刚睡醒的憨倦。这一夜,她几乎没睡。
她一动不动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有些迟疑地从枕下拿出一份信笺,慢慢展开。
天还没亮,又舍不得点蜡烛,屋子里漆黑一片。顾见骊看不清信笺上的字,却早已烂熟于心。她纤细的指尖儿抚过纸面,双唇阖动无声念着信笺上的诗句。
这是她与姬玄恪订婚第二日,姬玄恪悄悄送过来的。
顾见骊一动不动,长久地出神。
这三个月,她见多了人情冷暖。就连亲戚也在患难时落井下石,而她与姬玄恪并未做成夫妻,他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好记恨和介怀的呢?
顾见骊释然地微笑着点燃烛台。暗*的火苗逐渐吞噬信笺,吞噬了信笺上的字字句句。也烧掉了关于姬玄恪的一切。
桌子上放着大红的喜服。顾见骊摸了摸粗糙的料子,换上后走进外间。继母和弟弟都在院子里,外间只有父亲躺在床上。
顾见骊安静地坐在父亲床边,目光带着不舍和难过,长久地凝望父亲,舍不得移开一瞬。
听见外面的声音,顾见骊握住父亲的手,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父亲,见骊要出嫁了。您曾给女儿准备的嫁衣被人抢了去,您快醒过来给女儿抢回来。”
顾见骊并没有注意到父亲放在身侧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
陶氏进来,将一碗面塞到顾见骊手里,热气腾腾的面条里卧着一枚已经剥好的煮鸡蛋。
顾见骊捧着烫手的面条,不解地望着陶氏。她是有些心疼钱的,恨不得把钱都攒下来给父亲治病。
“赶紧吃,长寿面!”
顾见骊一怔,然后迅速低下头,眼泪落进面里。她努力睁着眼睛,不再落泪,一口一口吃着面。
大姬王朝女子普遍在十六七岁时出嫁,最小十五岁。低于十五岁是不被准许的。广平伯府担心姬五爷死得太快,不敢拖延,忍了三日,正是因为今日是顾见骊的十五岁生辰。
陶氏又往顾见骊怀里塞了两锭银子。
“应该是用不到的,您都留着吧。”顾见骊把银子推回去。
陶氏在顾见骊的手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个没出息的!还没到心灰意冷的时候!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顾见骊抿唇笑了笑,知陶氏好意安慰,也不再坚持。她回头深望了一眼床上昏迷的父亲,又拍了拍幼弟的肩,放下头上红绸,迈出门槛。
“阿姊!”顾川忽然抱住她的腿。
弟弟从小顽皮,不太听话。自从家里出事,他变得异常沉默,整日不说一句话。他眼睛红通通的,小声又坚定地说:“你等我!”
顾见骊从红绸下方看他,摸了摸他的头,说:“小川是男子汉了,要保护好父母。”
顾川使劲儿点头。
顾见骊转身往外走。她忍住不回头,毅然上了花轿。花轿摇摇晃晃,逐渐走远。跟在后面的呼喊声也慢慢听不见了。
坐在花轿中的顾见骊簌簌落下泪来,眼泪越来越多,湿了花容面。
从云端跌进泥里,这三个月她总是忍着泪,今日却忍不住了。
红绸遮面、花轿隔离,倒也能无声哭个痛快。
昔日往往浮现眼前。泪水盈目,韶光里的画面已然看不清。
哭得心里舒服了,她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仔细擦了脸。被泪洗过的脸,更显莹白如玉。她慢慢勾起嘴角,端庄优雅地微笑着。
花轿是从侧门抬进广平伯府的,冷冷清清,没有鞭炮也没有什么热闹。
“五夫人,该下轿了。”
从花轿中探出一只手来,宋嬷嬷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扶。宋嬷嬷扶着顾见骊迈进小院,忍不住解释:“五爷身体不好不能吵闹,喜宴摆在前院。至于其他礼节,也一并从简。”
顾见骊轻轻点头,从红绸下方望着脚下甬路。
宋嬷嬷还说了些什么,顾见骊没怎么仔细听。随着距离姬五爷越来越近,顾见骊心里越来越忐忑。
进了屋,房中药味儿扑鼻。
等到宋嬷嬷扶着她在床边坐下,顾见骊腰背挺直,整个人绷着。一丝丝冷汗从额角沁出。
他……就在她旁边?
红色的视线里浮现那个梦里的姬五爷——九头六臂壮如牛。
藏在宽袖里的手攥紧帕子,忽得用力,指甲断了,疼得顾见骊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章
第3章
五爷的屋子不仅充满药味儿,而且阴森森的。整个府里的人没谁愿意往这儿钻。宋嬷嬷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姬无镜,畏惧地匆匆收回视线。她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顾见骊,心里觉得有些惋惜。如果没出变故,眼前这位及笄就会被封郡主。那样的家世,那样的容貌、名声,竟很快要香消玉损殉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不过这些事儿没她一个奴仆能置喙的。她笑着说:“五夫人,您稍后。五爷院子里的林嬷嬷一会儿来伺候您。老奴要先去回禀老夫人。”
顾见骊这才知道她不是五爷院子里的人,她微微颔首:“有劳嬷嬷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顾见骊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从红绸下方看自己的手指,断了指甲的地方沁出血丝来。她一动不动坐了近一个时辰,也没等来伺候的人。她将断了指甲的拇指送进红绸下轻轻吮了一口,然后自己掀开红绸。
入目,便是一对喜烛。
房间里很暗,窗户挂着避风又遮光的厚帘。
“噼啪”一声清脆炸响,顾见骊寻声望向离床头不远的火盆。顾见骊的目光顿了顿,做了好些心理准备,才目光寸移,小心翼翼地望向躺在床上的姬无镜。
顾见骊的眸中闪过一抹讶然。
她心里是有些怕的,第一眼没敢莽撞,轻轻瞟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只是这么飞快的一眼,姬无镜给她的第一个印象就是白。
并不是梦里的九头六臂,也不是想象中的身壮如牛。相反,他有些消瘦。不过身量却长。
顾见骊垂着眼睛,回忆那匆匆一瞥里姬无镜的五官轮廓。没看太清,只记得他肤白如雪。
也是,姬五爷卧床四年,自然是消瘦与苍白的。
顾见骊轻轻抿了下唇,再次抬眼,眼睫轻颤,怯生生望向姬无镜。
姬无镜阖着眼,双目轮廓狭长,左眼眼尾下一滴泪痣。紧抿的薄唇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顾见骊一怔,显然姬五爷的容貌与她所想大相径庭。她身子前倾更凑近一些,细细打量姬五爷的眉目。
半晌,顾见骊缓缓摇头。
这容貌长在男子身上,着实太漂亮了些。
男子容貌还是如父亲那般器宇轩昂更好些。
一绺儿挽起的乌发忽然松脱垂下来,轻轻抚过姬无镜的鼻梁,搭在他的眼窝。
顾见骊一惊,檀口轻启,讶然出声。她惊觉自己距离姬无镜的脸这么近,着实失礼了些,双颊不自觉染上一抹极浅的红。她慌忙坐直身子,将那绺儿闯了祸的乌发掖到盘发里。然后她眸光流转,偷偷望了姬无镜一眼,他一无所察仍安静地睡着。顾见骊将手搭在胸口,轻轻松了口气。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顾见骊犹豫了一下,也没有重新用红绸遮面,大大方方坐在这里等着。
进来一个满脸堆笑的妇人,先是对顾见骊说了两句贺喜的吉祥话,才介绍自己是六郎和四姐儿的乳娘,刚刚哄四姐儿睡觉才来迟了。
顾见骊微眯起眼,有些茫然。
林嬷嬷忙解释:“忘了给夫人解释了,六郎和四姐儿是五爷的养子、养女。”
顾见骊一下子想了起来,五爷是有那么一双龙凤胎养子养女。说起来,姬五爷也曾订过一门亲事。那门亲事是幼时由父母定下的,女方姓叶。后来姬五爷做起杀人的行当,在京中名声也日益不好,叶姑娘一心想退婚。四年前姬无镜出任务时中了慢性*,后来又抱回来一对龙凤胎。叶姑娘一口咬定冷血残暴如姬无镜是不会好心收养孤儿的,这对龙凤胎定然是他外室的孩子,兴许还是奸生子。要死要活,把这门亲事给退了。后来姬无镜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卧床四年至今,自然不会再议亲。
顾见骊之所以知道这事儿,实在是那位叶姑娘当年闹出来的动静着实不小。她偎在姐姐腿上,从丫鬟口中听来的。
“五爷喜静,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平时都是长生在跟前侍候五爷。但是如今您嫁了过来,他不方便再进内宅。等明儿让他来给夫人请安。”
这位林嬷嬷长了一张圆圆的笑脸,瞧得十分喜庆。这三个月,顾见骊没怎么笑过,也没见过几张笑脸,猛地瞧着林嬷嬷这张讨喜的脸,她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她眉眼唇畔也染上几分笑意,温声低语:“日后有劳林嬷嬷了。”
林嬷嬷笑着客套几句,又说:“咱们院子里人少,夫人多担待。”
顾见骊偏过头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姬无镜,担心谈话声吵到他。
林嬷嬷看在眼中,引顾见骊在十二扇落地屏风下的罗汉床上坐下,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院子的情况。林嬷嬷说五爷院子里人口少,是真的少到让顾见骊惊讶。三个主人,一共才三个下人。除了两个小主子的奶娘林嬷嬷和伺候姬五爷的小厮长生外,只剩下一个丫鬟。丫鬟名栗子,脑子有些不太好使,因为是长生的妹妹才被准许留下伺候。
“夫人,要不要用膳?”
早已过了用膳的时辰,顾见骊也没了刚进屋时的紧张,如今林嬷嬷一说,顿觉得有些饿了。林嬷嬷急匆匆去外间吩咐,等膳食端上来,她进来扶着顾见骊绕过十二扇屏风到了外间。
膳食虽然简单,却是顾见骊自家中出事后不曾尝过的。
顾见骊小口小口吃了一些。
香软的水晶菱香饺入口,顾见骊忽想起家里境况。鼻子一酸,她低下头藏起眼睛里的黯然。等她再抬头时,又是从容温和的眉眼。
撤下膳食,林嬷嬷伺候顾见骊梳洗沐浴,就要赶过去照顾六郎和四姐儿。屋子里又只剩下顾见骊一个人面对姬无镜。这个……她不曾见过、有些畏惧,又并非心甘情愿嫁给的人。
刚刚沐浴过的顾见骊身上带着一层柔和的湿意,大红的裙摆曳地,她款步姗姗,行至床榻前,蹙眉瞧着姬无镜。
犹豫片刻,顾见骊弯下腰抱起一床鸳鸯喜被,盖在姬无镜身上的被子被她不小心扯开了一些,她吓白了脸,疾步将怀里的鸳鸯喜被放在罗汉床上,又折回去,杵在床榻前。
梳洗过,顾见骊的长发已经放了下来,她将鬓发掖到耳后。才压下心里的抵触,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给姬无镜掖被子。
不小心碰到姬无镜的手背,顾见骊惊得缩回了手。自七岁起,父亲都不会碰触她一下,忽得与陌生男子相处,心里总有些别扭。
她垂眼去看姬无镜的手,他的手并不宽,却很长,骨节格外分明。顾见骊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悄声走向罗汉床。
让她与姬无镜同床而眠自是不能的,幸好对着大床的屏风下摆着一张罗汉床。虽不如床榻舒服,倒比这三个月睡的木板好多了。
若是正常婚娶,她自是不会任性到新婚与夫君分床。她不愿与姬无镜同床而眠的理由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她……担心姬无镜半夜病逝,她一觉醒来发现和一具尸体同床一夜!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纵使屋子里燃着炭火,可离罗汉床有些远。顾见骊慢慢蜷缩起来,望着桌上的一对喜烛,有些失神。
今天是她及笄的日子,她还记得父亲大笑着许诺为她大办及笄宴,宴上她将会被封为郡主。
今天亦是她出嫁的日子。长辈祝福姐妹欢言三拜九叩交杯结发……没有,什么都没有。
想这些做什么呢?
还不如想想怎么治好父亲的伤,怎么给父亲洗刷冤屈,怎么应对眼下在广平伯府的境况。
她在被子里挪了挪,将下巴埋进被子里取暖。临睡前她遥遥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姬无镜,和一个只剩半口气的人同处一室实在有些让她发怵。
她索性把脸也埋进了被子里。
顾见骊睡得不太踏实。她没有做关于*怪的噩梦,却觉得有一双狐狸眼一直盯着她,她不敢睁开眼,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
夜深了,二房的灯还没熄。
二夫人皱着眉,又烦又愁。二夫人是姬玄恪的母亲,若顾家没有出事,顾见骊将会在来年夏时过门,成为她的儿媳。如今做不成儿媳,竟成了她的妯娌。
“夫人……”心腹大丫鬟红杏瞧着她的脸色端上来一碗养胃粥,“这几天真冷,夫人您吃几口暖暖胃。”
“怎么就真娶进府了?”二夫人越想越气,“不是说这么做是为了逼她主动抗旨退婚?这人怎么就真进府了?”
二夫人愁的不是儿媳变弟媳的转变会尴尬,而是不知如何对姬玄恪交代。当时姬玄恪跪地相求,求家里帮扶武贤王。家里骗他去南安城接表亲,许诺等他回来就为武贤王的事情走动。
支开姬玄恪,逼顾见骊抗旨,又能依宫里的意思除掉顾敬元,又能让顾见骊主动退婚。等姬玄恪回来,一切尘埃落定。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顾见骊宁肯陪葬送命也没有抗旨。如今这种情况,等姬玄恪回家发现未婚妻成了他的婶娘,这孩子若是闹起来?作为母亲,二夫人自然知道这个儿子的执拗,也知道他对顾见骊的深情。
想起顾见骊那张过分艳丽的脸,二夫人拂袖摔了小几上的热粥:“天生会勾人的狐媚东西!”
“夫人您别急,五爷这次昏迷了小半年,比往常都久。奴婢还听说五爷前天又咳血了。三郎归家还要至少十日……”
二夫人眸光微动。十日,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第章
第4章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顾见骊便醒了。她是被冻醒的,身上的鸳鸯喜被不知何时落了地。顾见骊睡姿很规矩,经常睡时什么姿势醒来还是什么姿势,更没有踢被子的习惯。她没多想,抱起被子拍了拍灰尘,把它放回床榻。
——让别人知道她昨晚睡在罗汉床上总是不好的。
桌子上的那对喜烛居然还没有燃尽。
顾见骊忽然想起姐姐出嫁的时候,继母曾说过新婚之夜的喜烛一定要燃到天明才能百年好合事事顺遂。她走过去在桌旁坐下,托腮望着晃动的火苗,好半天,她的眼睫才会随着火苗扇动一下。
——她不敢再睡了。
顾见骊安安静静坐在昏暗的房中等待天明,不由想起广平伯府的情况。她原本是要嫁给姬玄恪的,对广平伯府的事情也算有些了解。
广平伯府的老伯爷年岁不小了,共有五子一女,前五子为原配所出,小女儿为继室所出,也就是如今府里的老夫人。五位爷里,长子有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二爷、三爷都不大有出息,四爷少年时夭折,五爷如今吊着口气。孙辈里倒是有几个有出息的,尤属姬玄恪。
怎么又想起了姬玄恪?顾见骊微微蹙眉,侧首望向床榻上的姬无镜。
说起来,广平伯府里老老小小中权利最大的人,竟是曾经的姬无镜。他没有品阶官职,权利却极大,更是让满朝文武畏惧。
如今圣上经历夺嫡之役才终登九鼎,圣上坐上龙椅时朝堂并不稳固,于是设立玄镜门。一些该杀却不能在明面上杀的人便交给玄镜门。
姬无镜是玄镜门的第二任门主。他弱冠之年,“镜”字是圣上钦赐的字。如果说玄镜门是陛下的刀,那么姬无镜就是这刀上最利的刃。
他杀过反贼,也杀过忠臣,屠过刺客,亦宰过亲王。
若姬无镜只是为陛下当差倒也不会风评差到如此。只是有人说姬无镜是享受杀人的。有人说亲眼见过他食人肉饮人血。还有人说他全身上下都是暗器,他若看向你对你轻笑一声,你恐怕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有一年圣上出行,百姓夹道跪拜,忽有胆大刺客行刺,姬无镜便当众剥了刺客的人皮。他一身红衣立在马上,用长剑挑起人皮笑着说回去做一个人皮灯笼玩玩。那一幕让围观百姓毛骨悚然。
还有一年番邦使者挑衅,他仍是一袭红衣,懒散抱胸斜倚廊柱嗤笑了一声。使者叫嚣,可话还没有说完便七窍流血而死。
姬无镜摊了摊手,似笑非笑:“不是我干的。”
5
当别人都以为,曹德旺会开始享受由财富名利所带来的肆意潇洒生活时,他却做了两个令人震惊的决定。
先是,要求全部子女退掉美国的绿卡,不能移民。
曹德旺认为,要成为自己的接班人,继承自己的财产,就必须得是中国人。
他说过这么一段话:
“福耀是中国人的福耀,不是我曹德旺的福耀。如果有一天福耀玻璃被载入历史,福耀集团只能是中国的工厂,是中国人的历史,不能是美国的。我要为祖国、为历史负责。”
我的根在中国。
图:源于《鲁豫有约一日行》节目
紧接着,是把自己全部个人积蓄,回馈给社会。
福耀集团是行业的翘楚,但作为福耀最大的股东,别说全球富豪排行榜了,哪怕是中国富豪排行榜的前名,都找不到曹德旺的名字。
因为,曹德旺大半辈子打拼回来的钱,都让他自己给捐出去了。
汶川地震,曹德旺亲赴灾区,捐款万;
西南地区特大旱灾,捐款2亿;
青海玉树地震,曹德旺父子捐款1亿;
福建12级台风侵袭,捐款万;
去年国内疫情爆发,曹德旺捐款1.4亿;
……
国家每次艰难时刻,基本都可以发现曹德旺的身影。
自年第一次捐款,直到年,曹德旺在教育、医疗、扶贫、救灾等各方面,累计个人捐款已达亿元,为全国第一高。
还没算上这次捐资亿建校。
有人说,他是中国首善,曹德旺坚决否认、
说:“中国若有首善,一定不是我,而是袁隆平。”
有人捐款,赢得鲜花掌声就算了。
可曹德旺不是,他会亲自聘请、组建专业的监督委员会,对善款的使用情况进行监督,差错率不得超过1%。
确保善款到人、到位。
开创了中国捐赠者对公益捐款问责的先河。
图:源于网络-曹德旺
老年曹德旺的“反骨”,是不移民不吝财,给中国留下最好的玻璃工厂,发掘培养最有潜力的下一代中国工匠。
曹德旺捐出了百亿家财,却不愿得到外界的